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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 相片 (第1/1页)
多年以后,我在科尔先生的《红色时代》当代艺术展上看到了一张相片。这张相片放在非常醒目的地方,标题是:国际歌。 相片里是我们喝酒上桌后唱国际歌的情形,我在半空中举着酒瓶,废弃的油桶离我还有半米远;羊眼和狗蛋在车顶上搂着,黄毛正跳下车,瘸子王把拐杖扔在空中,龙三站在桌子上,拿着军刺指着天空,科尔和阿芳在接吻。罗大喜身上斜挎着旧自行车轮胎,罗二喜朝围墙扔着酒瓶。而二楼阳台上站着一只奇怪的黑色大鸟。 所有的人都在,我是说那天所有的人都在相片里。 科尔也在相片里,那是谁拍的这张相片呢? 罗招娣吗? 不,她也在相片里,她穿着白色的裙子,正在下楼梯,手里拿着一本书。 罗二喜的母亲拍的相片吗? 显然也不是,罗二喜的母亲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一把芹菜,她嘴半张开着,不知道是不是在唱歌。 罗二喜的父亲吗? 也不是,罗二喜的父亲正在关大院的门,他回头看着我们。 我想去问问科尔,这张相片是谁拍的。 出门时,我看到穿着一身旧军装的科尔,在楼梯下冲我招了一下手,然后搂着一个女孩进了豪车,迅速离去了。 豪情万丈的歌声停止后,酒瓶飞向了辽阔的天空。 龙三把军刺扔向我,我接住军刺,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,然后跳下废油桶。 我上了丰田皮卡车,直奔振兴路,去找鸭哥。 鸭哥穿着黑色背心,坐在饭店门口,抽着雪茄,围着他坐的有几个身形彪悍的男子。 我把军刺扔给龙三,然后拿着双管猎枪,跳下车,冲到鸭哥面前。 乌黑的枪管指着鸭哥的眉心。 鸭哥的雪茄掉在了裤裆上。 我让鸭哥进屋说话。 鸭哥显得很镇定,让其他人不要乱动,然后后退着进了屋。稀里哗啦,饭店里的人,全都跑了出去,里面只有我和鸭哥。 你什么意思?鸭哥问。 你说什么意思。我说。 我明白了。鸭哥说。 你明白了就好。我说。 我慢慢扣动扳机。 鸭哥说,不,不要,向东,不要,有话好好说。 枪响后,我扛着猎枪出了饭店的大门。 “你把他崩了。”龙三一脸惊讶。 我没搭理龙三,把猎枪扔进皮卡车里。 我问瘸子王要烟抽,瘸子王扔给了我一盒软中华。 我抽出一只叼在嘴上,罗二喜掏出火机给我点上。 龙哥,瘸子王他们,全都跑进了饭店。 我打开车门,上了皮卡车。 几分钟后,龙三和瘸子王从饭店出来。 龙三拍了拍车窗。 我把车窗摇下来。 “向东,你厉害。”龙三冲我伸出大拇指,“鸭屁股尿了,一地的尿。” “干得不错。”瘸子王说。“虽然你留了他一条狗命,但他这下栽了。” “是啊,成烤鸭了,向东,喝酒去。”龙三说。“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。” “现在不行,我还有别的事。”我说。 “什么事?这么重要?”龙三说。 “和人约好了。”我说,“你让黄毛开车送我。” “好吧,听你的。”龙三说。 我冲包胖子说,“把枪收好。” 包胖子爬上车,把枪拿下来,用雨衣包裹上。 车开出了振兴路。 “东哥,去哪?”黄毛问。 “把我扔在教堂门口就行了。”我说。 “东哥,你信基督教?” “不信。” “天主教?” “不信。” “佛教?我妈信佛教,前两天还从庙里领了两个和尚回家。”黄毛说。 “我信英特纳雄耐尔。” “英,英什么特纳雄的尔是什么东西?”黄毛说。“唱了半天,我都不明白,什么意思啊?” “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。”我说。 “你也不知道。”黄毛笑了。“那你还信个球?” “你懂个锤子?”我说。 “是啊,我就懂个锤子。”黄毛说。“我爷爷是铁匠,正儿八经的铁匠,给袁世凯打过宝剑。” “慢点开,走民主南路。” “那路堵啊,都是摆摊的,城管都撵不走。”黄毛说。 “走前面路有交警,老弟,你这是喝酒开车啊。” “交警怕个球?没事,这路不归交警管。”黄毛说。“对了,东哥,我想把头发染成红色,你觉得怎么样?” “那你以后就叫红毛了。”我说。 “叫红毛好啊。”黄毛说。 “前面停车。”我说。 “你不是去教堂嘛?” “不去了,我想买个烧饼吃。”我说。 我下了车,买了烧饼,一路歪斜进了小巷。